1.初印象
堀夏喜,22岁,新人演员,第一次被叫去参加前辈的饭局就遇上前辈的出柜现场。
“我和世界结婚了。”这话一出,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
白滨亚岚一脸不可置信,说:“不是吧,你们原来还没有结婚的吗?”
“我以为你们已经步入金婚了。”佐野玲於嘴里还塞着一大口肉,嘟嘟囔囔。
“呀呀呀,”大树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说:“哪有那么夸张。”
“就有!”佐野玲於反驳,扭头冲堀夏喜问:“na酱你说是不是?”
堀夏喜刚好在喝酒,被他吓到猛呛一口,不停咳嗽,脸都红成一片。
“别欺负我们夏喜噢,他刚进公司,不知道我跟世界的事情。”
阿岚搭上堀夏喜的肩膀,阴险得像个拐骗小孩的人贩子,说:“别老跟着大树混了,他都结婚了,投奔阿岚派吧。”
堀夏喜喝得有些懵,急忙摇头,“我对大树さん没有那个意思。”
大家没想到他会回答这个方面的东西,笑倒一大片,堀夏喜的脸在笑声中越来越红。大树看着这个孩子已经快到极限了,随便找了个明天还要一起工作的借口把他带出饭店。
临近深夜,外面的风越发冷冽,两人并行走了段路,酒醒了大半。
“你真的很不擅长交际啊。”大树没做造型,柔顺的黑发盖过眉,眼睛水晶晶,缩在羽绒服里的样子看上去比堀夏喜年纪还小。
“嗯。”
“跟前辈打交道也是一项需要修习的技能呢。”
“是,我会努力的。”
“不过不用勉强啦,认生也是na酱的可爱之处。”
佐藤大树拍拍他的肩膀,堀夏喜鼻子忽然有点酸,想着最先认识的前辈是大树真的太好了。
“刚刚还没来得及说,大树さん,恭喜你结婚。”
大树噗呲一笑,说:“那么正式反而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领个证啦。我们认识很久了,刚在一起就同居,相互支撑着,才能安稳走过这么多年。”
“真好啊。”
“等会他开车来接我,你还有别的安排吗,顺便送你回家吧?”
“非常感谢!我正准备回家。”
堀夏喜开始紧张,前辈的恋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呢?佐藤大树19岁第一次出演电影主役就倍受好评,几年下来也累积了不少好作品,在演艺界的发展正如日中天,也从来没有与女明星传出过绯闻,很受大众喜爱。
堀夏喜试图回忆高中时女同学谈论的耽美作品的内容,什么公司总裁与助理秘书,重组家庭的兄弟,表面上关系不好的死对头但其实互相暗恋......跑远了跑远了!堀夏喜暗自摇头,把思绪拉回正轨。
不过,肯定是个特别成熟帅气的人!他想。
他们走到路口,堀夏喜看见前面有个怪人,大冷天的深夜靠在灯柱上抽烟,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和黑框眼镜,穿着动漫卫衣和牛仔裤,在这种四下无人的地方怎么看都很奇怪。
他刚想提议要不要换一边路走,就看见佐藤大树眼睛一亮,很快又加带了点抱怨的情绪,用稍大的声音说:“不是让你穿多件外套出门吗?”
男人站直身体,把烟掐掉,推推眼镜,说:“我确实不冷。”
堀夏喜拼命按捺内心失礼的念头,他深知自己没有评价前辈恋人的资格,也绝不能以貌取人,可脑内“怎么看都只是个爱看动漫的宅男吧!”的想法像弹幕一样不断在他眼前飘过。
“这是我的爱人,世界,这是我的后辈夏喜,我们顺便送他回家吧。”
世界点点头,主动伸出手,说:“当大树的后辈真的辛苦你了,这样的前辈很难搞吧。”
走到面前堀夏喜才看见世界帽檐下鲜艳的金红渐变发色,出乎意料的有个性,眼角微微下垂,显得有些随意慵懒,相反的是眼神里又透出一股安定沉着的气质。
“我是夏喜,很荣幸能成为大树さん的后辈。”
“啊,我真是个值得信任的好前辈。”大树感叹道。
世界转过头偷笑,被大树轻推一把,催促道:“走吧走吧,冷死了。”
堀夏喜自觉坐在后座,车子内倒是普通的商务风,没什么二次元要素。但是很快他就听见世界问:“挂在前面的宿傩手指你放哪了?”
大树在看手机,头都没抬,说:“电视机下面的柜子。”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最适合它的位置,你为什么要拿下来。”
“我昨天带道哥去洗澡,它一直想跳起来咬那个东西,明明之前都很乖在座位上不会动。”
“诶——那就让它吞下去让宿傩觉醒好了。”
“觉醒发现自己是狗的形态,会崩溃的吧。”
“也对。”
堀夏喜听得一头雾水,大树还特地跟他解释:“道哥是我们家的狗,那个手指不是真的,是一个动漫周边。”
果然,是宅男啊。堀夏喜想。
2.你被我浪漫
20岁的佐藤大树,还处于试镜四处碰壁的时期。大导演前辈说的话被他反复咀嚼,即使每想起一次都会难过到生理性反胃。
“别以为第一部电影取得了一点成绩外界说你是天才你就是天才了,再有天赋的人都需要磨练,这些日子你都在干什么?”
试镜结束后天已全黑,佐藤大树抬头望天,眨眨酸涩的眼,他现在只想回家睡觉,就算饥肠辘辘也没有心思吃饭。回家必经的小公园的树上拉起暖黄色的灯串,有街头歌手坐在树下唱歌,旁边零零散散站着一些人。
歌手拿着把旧吉他,面前架着麦克风,年纪不大,唱的却是首老歌,是村下孝藏的《夢のつづき》。这首冬日恋歌被少年如泉水轻灵的嗓音唱出来别有一番甜蜜梦幻的味道,正如歌名“梦的延续”。佐藤大树不自觉停下脚步,闭上眼,蓄积在眼眶的泪水沿着脸颊滴落。
“你依偎着我 望着大海,
牡丹色的夏日太阳正渐渐西沉,
两个人梦想的后续 想就这样试着走下去,
两个人的从今往后 相信会一直这样下去。”
到底是单纯向往歌里描述的爱情,还是少年的歌声过于美好,亦或是回家也不会有人等待自己,打开门后只有黑暗和冰冷,孤独感趁虚而入,轻易摧毁了佐藤大树现在脆弱的心理防线。
他揉揉眼睛,吸吸鼻子,决定换个没人的地方再哭。耳边忽然传来几声欢呼,佐藤大树睁开眼,眼睛还没能完全聚焦,只能看见有个人穿着宽松白色长袖和黑色裤子的人在中间跟着音乐跳舞。
什么啊,热心观众吗?他想。
这首歌鼓点轻快,节奏鲜明,那个人跳舞的动作幅度不算很大,跟着音乐随意扭动身体,白色上衣有些薄,在路灯光下呈现出薄纱般的质感。袖子被拉到手肘处,露出两段结实的手臂,歌手唱到高潮处时他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变幻,纷繁而不杂乱。他带着帽子,看不见眼睛,下半张脸没什么表情,跳舞的身形很漂亮,应该是专业的舞者。
是错觉吗,总感觉他在往我这边看。此时的佐藤大树还不认为自己已经知名到能在街上被认出来的程度,觉得可能是只有自己一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才会被他注意到吧。
一首歌的时间很短,但对于舞者展现魅力来说绰绰有余,大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没有什么比纯粹的美更能鼓动人心。唱完歌,小歌手开口讲话,讲的是什么佐藤大树听不清了,因为他看见那名舞者正在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他脱下帽子,拨拨头发,方向是朝着大树这边,眼神却飘忽不定,左看看右看看,快要走到大树前面时又把帽子戴上,胸前的金属英文项链一晃一晃,反射着树上灯串暖黄色的光泽。
“你好,我是TETSUYA的朋友世界,我听他提起过你。”
他笑的时候嘴会微微抿起来,眼角微微下垂,眼睛很有神,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意气风发。佐藤大树和世界对视三秒,他们的时间停滞三秒,一切事物停止运动,周遭的声音隐去,直到大树听见自己说:
“喔!你好你好,我是佐藤大树,是TETSUYAさん在事务所的后辈。”
“吃饭了吗?”
“没有……”快饿晕了。
“那去吃饭吧,我请你。”
两人离开的时候,大树听见小歌手在自我介绍,他说:“我叫中岛飒太,大阪人,梦想是成为一名真正的歌手。”
山本世界,24岁,职业舞者和舞蹈老师,参加过无数大大小小的舞蹈比赛,跟各种各样的人battle过,现在正在为自己招惹来的小演员过分的自来熟而烦恼。
“哇!世界さん两岁就开始跳舞了啊,好厉害!”
“要是我也能从两岁开始演戏就好了。”
“俱乐部比赛!听起来好酷!我能去看吗?”
虽说世界平时听到的赞美也不会少,但像佐藤大树这种夸张得十分热烈真诚的那确实少有。他表情丰富,瞪大眼睛时山本世界都怕他眼珠子掉出来。
明明刚刚还在大街上可怜巴巴掉眼泪来着,世界想。
“可以来看,这种比赛经常有的。”世界把面前几碟没有碰过的寿司挪到大树面前,其实他刚刚已经吃过饭了,实在是吃不下。
“喔!谢谢。” 大树一下午没进食,饿极了,一口两个寿司,腮帮子满满,像个存货的小仓鼠。清空完世界没吃的几碟,大树捧着肚子露出幸福的表情,说:“碳水最棒了!本来今天因为试镜失败还特别懊恼,可是现在我超满足!世界さん谢谢你!”
这份幸福感一直持续到佐藤大树打开家门,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拍拍自己的脸以求真实,仿佛做了个美好的梦。
手机响了一下,是世界发来的信息,问他到家了没有。大树偷笑,心想这个对话出现在两个成年男性中是不是有些奇怪。
“报告!大树到家了。”
“好。”
手机息屏,房间又暗下来,佐藤大树开始回想,从傍晚在公园看见他跳舞开始回想,越是回想就越是无法忽视从内心深处升腾起来的热意,大树估计自己整个头都是红的。完蛋,他好帅,跳舞好厉害,气质好酷,聊天讲话也有趣。佐藤大树语言很贫瘠,感情却满到将要溢出。
OMG!佐藤大树说出一句欧美风的感叹词,后知后觉自己是遇上理想型了,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3.你来我往
人与人的相遇是件很奇妙的事情,至少在大树看来是这样,那晚跟世界吃了个饭,世界就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在这之前大树只不过是有听说这号人而已。
大树去找TETSUYAさん蹭咖啡,十次有八次能看见世界在他的休息室里玩手机;去看GENERATIONS 的演唱会,世界也在观众席,还被叫上去跳舞;Mandy和世界同时邀请他去观赛,一进去他俩battle得正火热,并没有人在意自己这个被邀请来的人。
不仅大树疑惑,TETSUYA铁老师也觉得疑惑,最近他的私人空间里世界含量超标了。他问世界除了组舞团外还有什么事商量,世界也不回答,一个劲在那嘿嘿嘿笑,一副你到时就知道的表情。
“我准备长期住在东京。”世界转移话题。
TETSUYA不意外,毕竟世界现在的工作重心都在东京,这里也有更多的资源和人脉。
“找到住处了吗?”
“还在物色,这里附近的房租真够贵的。”
“我有空帮你看一下,说起来我有个后辈也在找房子,想换个住处。”
TETSUYA的后辈也就那几个,世界收起手机,装作随意的样子,问:“谁啊?我认识吗?”
“佐藤大树。可能你认识他,他不认识你。”
“巧了,他认识我噢。”没等TETSUYA追问,世界自顾自地说:“他跟GENERATIONS 那几位关系挺好,在饭局上认识的。”
“噢,是这样啊。”TETSUYA抿了口咖啡,他什么眼力,世界不擅长撒谎,根本藏不住事。
“大树这孩子,很可爱啊,认真又有野心,是当艺人的好苗子。”
世界捂着嘴掩饰笑意,说:“是挺可爱的。”
“追人追到我这里?”
世界自然知道瞒不过铁老师的火眼金睛,如实奉告:“他去年那部电影我挺喜欢的,前几天刚好在街上遇到,就……就认识了一下。”
这个样子,是喜欢得不得了吧,铁老师笑而不语。
世界有些慌,问:“很明显吗?”
“超明显的,你加油,可不能做变态的事情吓到小朋友。”
大树找房子的事因为工作搁置了段时间,他接到个电影配角,演一个阴郁变态的反派,还有大量的打斗动作戏。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也是拓宽戏路的第一步。
新人演戏很容易受角色影响,他变得比以往更不能忍受寂寞,下班就约人吃饭喝酒,待上几个小时,回家就马上洗澡睡觉。有天不想约人,也不想回家,大树走着走着走到世界上课的地方,他记得世界说过这个月晚上都要上课。
最近他跟世界熟络了很多,经常私下约吃饭,世界很健谈,讲到感兴趣的话题就滔滔不绝,对很多东西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他们一起去没去过的地方,去寺庙祈愿,去看奈良的鹿,去海边,在日落涨潮时被海水追赶。 受世界影响,大树也开始试着跳舞,并体会到乐趣,两人一呆就是一整天。
好想快点见到他……
expg的工作人员认得大树,带他到世界上课的教室。教室里时不时传出欢呼声,大树在后门偷偷看,看见学生们都坐着,世界在中间跟着音乐跳舞,跳到一半还有个半大的小孩蹦出来跟着一起跳,世界被逗到大笑,摸摸小孩的头,说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
学生们还不情愿,让他跳完这首歌,世界摆摆手,说有人在等他。
大树猛地起身站到一旁,他不确定世界是看到自己了还是约了其他人,是走还是留?
没等大树做出决定,世界就从后门走出来,动作比学生还快。
“哟,这不是佐藤大树先生吗?不好意思已经下课了噢。”世界拿出舞台剧般浮夸的演技,配上丰富的肢体语言,看上去滑稽极了。
“呀,那还真是不巧,那我这就回家了。”
大树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世界拉住,世界刚跳完舞,还在出汗,掌心像火一样烫,大树心思飘远,想着他的怀抱是否也这样温暖。
“你今天不是有工作吗?”
“世界さん,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
认识几个月,大树当然知道自己是被偏爱着的,可是世界很明显只当他是弟弟和小孩,大树甚至觉得有时他看自己眼神充满慈爱,那么作为小辈撒撒娇的话,应该不算越线吧。
“那两个人呆在家里呢,你喜欢吗?”
“诶?”大树还没能理解世界话语中的意思。
“你不想一个人在家,那两个人在家呢?比如,我和你?”
“诶?!!”
佐藤大树的爱情来得很突然,同居也来得很突然。对此,山本世界说哪里突然了,我们不是培养了几个月感情了吗,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不是很明显吗?
大树反问哪里明显了。
世界回答,反正TETSUYAさん说很明显。
4.岁月
山本世界,30岁,是一个跳舞很厉害的宅男,并在幸福美好的生活中成功长肉。 有人问过他的梦想,他说要成为炼狱杏寿郎并收购expg。
他偶尔会去自己的舞蹈教室上课,戴个眼镜特有教师威严。不过肯定会有胆大的学生,特别是那个叫木村慧人的,看见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问他的太太是什么样的人。
世界随口答:“是个演员。”又往窗外随手一指,佐藤大树的广告占据了对面大楼整个电子屏,说:“就是他。”学生们都笑了,显然不相信,世界耸耸肩,没有说话,只是练习强度加大了亿点点。
周一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看JUMP,连大树回家世界也只是应一声,眼神一点没分给他。
大树洗好澡,给自己倒了杯水,看见水池里有个没洗的大碗,就知道世界肯定自己煮面吃了。
世界盘腿坐在沙发上,在家不像在外面那样把帽子焊头上,头发整整齐齐梳下来,像个半熟的火龙果,看上去莫名乖巧。大树心里软成一片,准备去贴贴爱人跟他一起看漫画,可没等他坐到沙发上,世界就站起来往房间走。
大树追到房间里,世界背靠床头,用JUMP挡住脸。
“世界さん,你怎么了?”
“大树你啊,现在可帅气了。”
“是?”
“比我受欢迎多啦。”
大树扶额,开玩笑,那可是山本世界,怎么可能在意受不受欢迎这种事情。
“那不正好,我没有竞争对手了。”大树爬上床,把头靠在他肩上,延续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
世界扭头看他,大树圆圆的眼睛很可爱,经常发动上目线攻击。
世界继续控诉:“学生都不相信我跟你是一对。”
“那我就跟世界老师一起去上课。”
世界看漫画入了迷,很久没回答,大树枕在他肩头,感受着他的呼吸起伏,疲累的神经沉浸在安定感中,呼吸频率逐渐与世界趋同。等世界看完一话连载,大树已经睡着了,时不时发出轻微的鼻音。
“在雪中漫步 像幼犬一样,
一边还在确认着回去的路 却越走越远,
并不是想要去追寻 比这更高一点的爱情,”
六年前小歌手稚嫩的歌声穿过时间围绕在他们身边,小歌手变成了歌星,佐藤大树变成了有名气的演员,我变了什么呢?我好像一直没怎么变,世界想。
他们养的小狗从客厅跑进来睡觉,半路还滑了一跤。世界无声地嘲笑它,突然想到,是啊,他变成了一个有家的人,不再是随处漂泊的地下舞者了。
“大树,晚安。”
END.